哨聲響起前，我們都在

屏幕暗著，客廳里只有路由器指示燈在幽微地閃爍。父親坐在沙發的固定位置，那是他三十年來觀看體育賽事的“專屬區”。我坐在側邊的單人沙發上，中間隔著一盞落地燈的距離。空氣里有一種小心翼翼的安靜，像在等待什么降臨。

忽然，畫面亮起——球場耀眼的木地板，躍動的紅色身影，喧囂的聲浪穿透揚聲器。男籃世預賽直播開始了。父親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向前傾了傾。沒有對話。解說員的聲音填補著每一寸空隙，分析戰術，報出比分。我們只是看。當我們的隊員投進一個漂亮的三分，父親喉嚨里會滾出一聲低沉的“好球”；當出現一次不應有的失誤，他會輕輕嘆一口氣，那氣息短促而克制，很快消散在解說聲里。

我忽然意識到，這或許是我們之間最漫長也最安寧的共處。沒有追問工作，沒有談論婚育，沒有那些橫亙在兩代人之間、稍不留意就擦出火花的堅硬話題。有的只是一個共同的目標，懸在屏幕那端。勝負成了此刻唯一重要的東西，它如此簡單，又如此公平。

比賽進入最后讀秒，比分膠著。父親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指節有些發白。我發現自己也屏住了呼吸。那一刻，隔在我們中間的，不再是生活的瑣碎與觀念的差異，而是同一種緊繃的期待。男籃世預賽直播的哨聲，仿佛也將在我們之間吹響些什么。

終場哨響。贏了。父親松弛下來，靠回沙發背，淡淡說了一句：“不容易。”我點點頭，起身去倒水，順手也給他帶了一杯。

依然沒有太多話。但那個夜晚，客廳似乎比往常要明亮一些，也寬闊一些。有些理解，不需要言語交割，它發生在每一次同步的呼吸里，發生在共同凝視的、那方被屏幕照亮的時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