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他的下一程依然精彩。

（一）

在紅牛車隊工作20年后，霍納被解職。

考慮到他與紅牛的合同還剩五年之多，得知此消息的媒體都亂了套。解雇聲明選在了一個普通的工作日發(fā)布，至于理由卻只字未提。

當?shù)貢r間2025年7月6日，英格蘭諾桑普頓，紅牛賽車團隊負責人克里斯蒂安·霍納在銀石賽道的F1英國大獎賽賽前站在起跑區(qū)內(nèi)。視覺中國 圖

紅牛企業(yè)項目和投資首席執(zhí)行官奧利弗·明茨拉夫感謝了霍納過去二十年的杰出工作。“憑借他的投入、經(jīng)驗、專業(yè)知識和創(chuàng)新思維，克里斯蒂安·霍納在將紅牛車隊建立成為F1最成功和最具吸引力的車隊之一發(fā)揮了關鍵作用。感謝你的一切，克里斯蒂安，你將永遠是我們車隊歷史的重要組成部分。”

人們從不在解雇一個人時說出真正的原因。但或許，內(nèi)心深處，霍納是明白的。有報道稱，霍納單方面破壞了車隊與保時捷已經(jīng)簽署的引擎合作協(xié)議。另有傳聞，霍納試圖通過與泰國紅牛（占紅牛51%股份）和英國投資者聯(lián)手，控制紅牛車隊。

至于紅牛的掙扎，不過是壓倒霍納的最后一根稻草罷了。他很早就失去了一些關鍵的支持。2022年，老馬特（紅牛創(chuàng)始人迪特里希·馬特希茨）去世后，紅牛的管理便落到了他的兒子馬克手中。馬克在接手紅牛后成立了一個三人董事會，明茨拉夫是其中之一。紅牛的所有體育事務全權(quán)交由他負責，這之中自然也包括F1車隊。

霍納的危機感想必是從這時產(chǎn)生的。馬特希茨還在世時，他向來直接與老馬特本人匯報。明茨拉夫的出現(xiàn)讓霍納意識到，自己不再是那個被需要的人了。

即使他是那個帶領紅牛車隊從一無所有走向巔峰的功臣之一。

（二）

1997年，霍納24歲，他與父親合資建立了一支以他出生地命名的F3000車隊，Arden。最初，霍納既是車隊老板，又是車隊的車手。自年少時迷上曼賽爾，霍納便義無反顧地走上了賽車手的道路。成為F1車手曾經(jīng)一度是霍納唯一的人生目標。

直到人生的某一刻，準確地說是1998年，在葡萄牙埃斯托利爾賽道進行季前測試時，霍納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并非那塊料。他的車并不慢，然而過彎速度卻比想象中要慢得多。霍納在后來的采訪里說，車越快，他就越害怕受傷。“我的腳和大腦之間存在某種自我保護機制。”他說。所以，過彎時，霍納無法像那些真正的賽車手一樣，不帶一絲猶豫地全速過彎。

摘下頭盔后，霍納不帶一絲猶豫地開除了自己作為車手的身份，轉(zhuǎn)而專心經(jīng)營車隊。當時的霍納還不知道，他即將成為F1歷史上最年輕的領隊，向他拋出橄欖枝的人正是馬特希茨。

（三）

馬特希茨在1980年代與泰國飲料大王許書標合資創(chuàng)立了紅牛。這個與極限運動深深綁定的飲料名字在很長一段時間占據(jù)著能量飲料市場七成的市場份額。2004年，馬特希茨通過收購福特旗下捷豹車隊，如愿在F1獲得了一個席位，收購完成后便將車隊改名紅牛。總之，在F1的世界里，紅牛是一支后來的隊伍。

當?shù)貢r間2011年6月23日，西班牙瓦倫西亞，英國紅牛一級方程式車隊負責人克里斯蒂安·霍納站在車隊的維修站車庫中。視覺中國 圖

它同圍場里的其他F1車隊大異其趣。法拉利與邁凱倫極其正統(tǒng)，而紅牛別具一格。英國記者本·亨特在《展翅高飛》這本書里寫到，進入邁凱倫的motorhome通常需要15張不同的通行證。但你只需要一張paddock club的通行證就可以自由出入紅牛的能量站，一棟三層樓高的玻璃建筑。二十年前，這個玻璃建筑還被評價有如“天外來物”。

紅牛在當時還是出了名的“派對車隊”。每到周四晚上，總有派對的霓虹光束通過玻璃折射出來，徹夜不熄。俗稱“瘋狂星期四”。在領獎臺常年被法拉利、邁凱倫壟斷的年代，紅牛就像一個異類，如此沖殺進了無情的F1世界。

人們樂在其中，同時也在心里默默打賭，等不到賽季結(jié)束，億萬富翁便會失去耐心，揚長而去。興許是因為紅牛的作風實在過于輕浮以至于掩蓋了這支車隊的才華與野心。紅牛不僅挺過了第一個賽季，還超越了前一年捷豹車隊的年度積分。

過去二十年，紅牛在霍納的帶領下，贏得了超出所有人想象的成績，八個車手冠軍和六個車隊冠軍。尤其是2023這個賽季，紅牛以22站比賽21次冠軍領獎臺的成績，橫掃了整個圍場。他們幾乎戰(zhàn)無不勝，連法拉利和邁凱倫都望塵莫及。

（四）

霍納將車隊的成就歸結(jié)于一個樸素又簡單的道理：唯才是用。這是霍納在經(jīng)營Arden時學到的最寶貴的經(jīng)驗，也是他恪守至今的信條。在霍納眼里，450人的紅牛車隊與從前25人的Arden只是人數(shù)上的不同。所謂領隊，不過是把富有才華的人召集到一起，同時給予他們盡情施展才華的空間。然而，這些看似簡單的道理，實則能做到的人寥寥無幾。

霍納從邁凱倫重金挖走的紐維，以及曾經(jīng)無人看好的維斯塔潘，都奠定了紅牛后來的成功。時至今日，他們也依然是圍場里不可多得的天才。

（五）

20年后，當霍納最后一次站在紅牛的工廠里，回顧自己與這支隊伍取得的成績時，他哽咽著，感謝了眼前的這些人。在紅牛的最后兩年，霍納過得并不輕松。從丑聞被曝光開始，很多鬧劇在車隊發(fā)生。這個賽季，就連車隊的表現(xiàn)也大不如前。紐維的離開以及維斯塔潘的轉(zhuǎn)會傳聞又將紅牛的未來點綴得撲朔迷離起來。

盡管如此，在場的所有人都給予了他最熱烈的掌聲與歡呼。那是20年前，霍納第一次來到紅牛時渴望擁有卻不曾得到的東西。

當?shù)貢r間2023年6月4日，西班牙蒙特梅洛，紅牛車隊總監(jiān)克里斯蒂安·霍納（中右）和紅牛車隊荷蘭車手馬克斯·維斯塔潘（中左）在加泰羅尼亞賽道參加西班牙一級方程式大獎賽后與隊友合影。視覺中國 圖

（六）

接替霍納的是一個叫梅基斯的法國人。梅基斯從頭到腳都散發(fā)著一股瘋狂科學家的氣質(zhì)，與他本人的機械工程背景倒是相得益彰。

擁有拉夫堡大學汽車工程碩士學位的梅基斯與沒上過大學的霍納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然而，近年來，圍場涌現(xiàn)了一批像梅基斯這樣技術(shù)出身的領隊。哈斯的小松禮雄、邁凱倫的斯特拉、阿斯頓·馬丁的考威爾等等。“他們張口閉口都是數(shù)據(jù)！數(shù)據(jù)！數(shù)據(jù)……”霍納是這樣評價他們的。

霍納與梅奔的托托和法拉利的瓦塞爾則屬于另一類領隊，人們用“特立獨行”形容他們。霍納更像是造夢的人。是他邀請那些站在十字路口、徘徊不前的人，承諾他們財富與自由，請他們用自己的才華造一輛足以征服世界的賽車。

雖然，托托總說霍納“大多數(shù)時候都表現(xiàn)得像個混蛋”。現(xiàn)實是，如果不像個混蛋一樣活著，是很難在這項高度政治化的運動里存活下去的。即便這樣，霍納還是失敗了。

二十年，帝國終會衰落，一個時代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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